文/阿三 “我掀掉瓦片，一阵接一阵的‘噼噼啪啪’的声音，所有的瓦片掉在地上都立即成了碎片。掀掉瓦片我开始掀椽条，房梁也被我一根根扔在地上。甚至把我和爷爷睡过的床都砸得稀烂。当初盖这个房子的时候也许要盖劲一些。就好像生孩子可能要费劲一些，而要是死的话，就显得容易多了，像爷爷这样等到老得活不下去了，到死，就是咽口气的区别，当然，也可以选择从20多层跳下去——当然，在我十四岁的时候，我并不知道跳楼会跳死人的，我从来没有见过高楼，家里的这个老房子，我经常爬上去再跳下来，当作游戏，也就是比一个人高一点点，哪有跳死人的道理？ 你看我说着说着就扯得有点远了。当我掀掉瓦片椽条，扔掉房梁，开始爬到垛尖动锄头去拆墙的时候，我终于明白爷爷临死前交待的那句话的用意。我一锄下去，墙缝里有个小纸包就显露了出来，我一层层打开小纸包，是两张老版的一元纸币。我把钱揣进兜里，继续挖，每挖一锄，掉下一大块墙土，就基本上都能刨出一个小纸包来。我只好一个个打开纸包，都是一两元的纸币，最多也不超过五元。显然这是爷爷这许多年来，一点点偷偷攒下来的，甚至连我这天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孙子都不知道。爷爷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呢？可惜，我天生就对这些秘密没什么兴趣，到他快死了也没给他机会让他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，估计到了阴曹地府来世投胎都要憋着一肚子的秘密难受死他，拉个屎肯定都难得利落。” “噫——”我本来蹲在马桶上专心地听着隔着墙的这位匿名大师的倾诉，一听到刚才这句，似乎突然提醒了我，我这是在这便秘呢，便冷不丁发出这样一声感叹。 “你为什么要‘噫’呢？这又不是德云社，我也没抖什么包袱啊。”这假声的腔调里已经能听出些许的愠怒，我想，若是在正儿八经的讲座，我这种不敬的举止早就让他们把我给轰出来了。 “没事没事，您接着讲。”虽然是牛逼公司里十分高级的马桶，坐了这么大一会，我也有些撑不住了，以肛门为圆心，周围15公分的地方是马桶边的受力之处，全身的重量都在这一圈上面，整个人就有点往下陷的感觉。我试探性地使了使劲，肛门里那砣屎丝毫没有缴械的意思，在我听隔壁大师讲话这阵，他们没有刻意叫板已经是万幸了。我安抚了一下胀得鼓鼓的肚子。干脆收紧肛门，提上裤子，轻轻盖上马桶盖，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，虽然比不上新东方影院的软椅，但已经比刚才舒服多了，小时候就是坐着自家带的硬板凳跑老远的夜路就为了看场露天电影，现在这是什么环境，什么装修装次啊，就算是隔着墙听人讲故事，都已经感觉很VIP啦。 “嗯——嗯——”对方又清了清嗓子，继续说：“我一个人热火朝天地拆了两天墙，拆到快接近地面的时候，到处乱七八糟堆满了墙土，我双手都快磨出泡了，又是锄墙，又是拆纸包，又是把钱取出来。我能想象得出来，爷爷一点一点往墙缝里藏钱，加在一起得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啊，现在我又一点点刨开，一点点聚攒在一起，也是非常累人的。所以，我边拆的时候，心里就在想，这些钱，从爷爷攒，到我现在取出来，都这么的费劲，所以，我一定要用一个最轻松的方式，把它们花掉，要是花这些钱的时候也花得很累的话，那岂不是及不值得了？ 我不知道爷爷会不会把钱埋到地底下，我把墙已经拆到差不多了，地底下再挖就没意思了。我把所有找出来的钱聚到一起，拿一个大袋子装着，拎了一下，大概有三十来斤吧，挂在墙上的杆秤在我拆墙的时候已经砸断了，我没有办法知道这些钱的准确重量，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估计。 爷爷没有了，家里房子也被我拆了。十四岁的我，拎着三十来斤的一大袋子钱，在爷爷的坟头休息了一会。爷爷死前躺的那把躺椅还在他的坟边放着。我躺在上面，双手插进钱袋里，有些钱已经长了蛀虫。我把手收回来的时候，看到双手沾满了碎末，夹杂着一些细小的黑颗粒，不用说，这都是蛀虫拉的屎。爷爷真是一个好人，跟他住在一起，连蛀虫都不会饿着，天天有钱吃。 他在世的时候，因为没完没了的呻吟，使得我没讲过几句让他爱听的话。现在他死了，让我埋了，却让我发自心里说了一声爷爷真是一个好人，尽管这是代表这些蛀虫说的。我躺在躺椅上，知道爷爷就躺在旁边的地底下，我说爷爷你就在这好好躺着吧，你死了，我就不当孙子了，我要到外面当爷去。” （待续） |
